January 4, 2019
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喜欢给各种日子赋予意义。
去年年初写了一篇回顾,今年于是也想延续下来。虽然最后发现落笔更多是最近的思考,倒也并不重要,「时间是相对的」,Miles说。
「不要被现实裹挟」。这是我最近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
暑假结束后投入新学期的学业,开始着手攻克申请的一项项内容,每日疲于奔命,从十月份开始我就几乎没有摄入设计相关的资讯和知识了——买过的书永远堆在桌子的角落,邮箱的inbox里堆满了订阅的文章,RSS的未读提示四位数往上走……如果说一开始还有fear of missing out的焦虑,后来就是无力的自暴自弃了。倒不是「读不完」让我难受,而是停止输入这件事本身非常糟糕。
除了在自己热衷的领域原地踏步,随之而来的是对周遭的人事产生钝感与麻木,和对关乎自身和社会的微小与宏大命题思考的停滞。总会想「忙完这一阵就好了」,似乎未来总会有某个光明的时刻在等着我,到那时我便可以得到彻底解放。
有时会感到迷失,因为太过专注在当下的琐碎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踽踽前行中我问自己:这些对现实的妥协是为了什么?那个所谓的光明时刻真的存在吗?忙完了这一阵又总会有下一阵,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于是在一个深夜我跟自己说,「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像张潇雨老师在一期播客里讲到的,许多人费劲心思想要找到「真正热爱的事情」背后隐藏的是对现状的不满和「期待救世主」的心态。而生活中其实到处是这种类似的「等到……就可以……」逻辑。我们等一个时间节点,等一个人,等一份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期待它们的到来会改变自己不那么尽如人意的生活。实际上如果你现在没法排除万难去为它付出努力,等到所谓「条件充分」的时候你很大程度上仍然会以各种理由不去做它。
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要等到「忙完这阵子就好了」;想去的地方就去,不要等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有自己热爱的领域便着手去学,大的项目就分解成一个个切实可行的待办事项……不可否认,要想清楚priority之后专注在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上,但是也要留出哪怕一点时间给自己热爱的东西,让它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因为那可是即使我不以它为职业也愿意每日浸淫其中的事情呐。
当然,人的一天天还是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和意外填满,要做到仍旧很难,道理不会因为被说出来就变得更容易做到。生活哲学就像一件产品一样要从一个简单的原型开始经过不断的迭代更新,所以怀揣着这个信念一点点地去接近吧,唯有如此。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底气称自己为「设计师」。
跟那些在艺术学院里摸爬滚打的同龄人相比,我似乎还摸不着设计的边。于是在Twitter的bio里,我称自己为「Designer in future tense」。这当然是一个美好的宣誓,「未来我将会是一名设计师」。可是这个未来在哪儿?我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时候我可以充满底气、毫不犹豫地和别人介绍说「嘿!我是一名设计师」了呢?这个问题在我的年度最爱电影《Spider-Man: Into the Spider Verse》得到了「解答」——
- How can I know I am ready?
- You won’t. It’s just a leap of faith. That’s all it is Miles, a leap of faith.
和前面所有的问题一样,这是个错的问题。
Designer不是一个到某个节点、某个霎那就开始的身份,不是直到我拿到了某个公司的offer之后才能够被称为设计师。这样的「设计师」只是一个狭义的title而已;真正的「designer」作为lifelong career,它应该是一个continuum,一个连续谱。谱的另一端可能是Jony Ive,是Bret Victor;而我在谱的这一端,虽然起点不高,也无令人艳羡的天赋,但是我在路上行进,这一点确凿无疑。反过来说,这种自我认可是对自己的付出的一种尊重,它使我步子迈得更加坚定。
从宋老师那里学到了在slides的最后一页加上一句「Proudly presented by…」。要为自己骄傲,我觉得这很重要。无论它是一次presentation,一份幻灯片,还是一件耗费心血的设计作品,只要全心全意地去认真完成了,你就应该为它骄傲。而写下「design with love by」或「proudly designed by」,那已是我们作为craftsman无上的铁证。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我可以称自己为设计师了呢?答案很简单,就是现在。从另一个角度说,它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线性二维谱,只取决你如何去定义它。
实际上我们甚至不应该过于纠结这种所谓的「身份」。人很矛盾的一点是一边排斥别人给自己贴上的标签,却又一边不迭地给自己贴上各种标签。因此未来对自己的一个期望就是尽可能自由地、「去标签化」地活着,不以某一个身份去标榜和约束自己,勇于拥抱无限的可能性。虽然有落得处处平庸的危险,但保持好奇和开放的心态,不为人生设限更加重要。
近几个月在设计上固然无甚长进,可是放长眼光以「年」为维度来审视,还是多少有些收获的,既有「术」上的进步,也有「道」上的领悟。2018 年我参与了Outing小程序的设计和两个外包项目,为学校设计了 18 届的新生手册,初步建立起自己的portfolio网站,完成了我的首个个人project,对未来的规划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做了很多重要的决定[1]……虽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但正如前文所言,「我在路上行进,这一点确凿无疑」。这样想来倒也增添了些许踏实感。
值得一提的是非常庆幸在Twitter上认识了Alex,尤其是听了他最近的一期播客后,佩服之余更多的是感激。里面所涉及到对设计的讨论对我来说非常具有启发性,尤其是读完了参考链接中Bret Victor的一篇essay,我对HCI这个领域再次充满了困惑——或者说,开始用一种不同的视角去打量它。
作为一个转专业的「异类」,每每被身边的人问到「你不是做设计吗?设计和人机交互有什么关系?[2]」的时候,我只能给出非常肤浅的现实和实践层面的答案,例如它与交互设计、图形界面设计相关。而对于「What is HCI about?」这个问题,长久以来我总是援引一位CMU学长的答案,但每回答多一次我就多一分疑窦,我真的明白这个学科是学什么的了吗?我想我需要有一个自己的定义。重重的疑云漫上心头,曾经以为自己明白的东西再次变得模糊,这并不是一种倒退,正恰恰相反,这是需要相当珍视的「不破不立」的过程和「看山不是山」的状态。
除了重新审视HCI这个学科以外,我也感到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对未来生涯的追求,甚至回到一个终极的命题上: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Craftsmanship当然很重要,可是仅仅成为craftsman就够了吗?
这些问题很重要,也很难,对 2019 来说甚至显得有些苛刻,或许需要我用未来几年甚至余生去寻找答案。
于我而言,感伤从来不是在别离的那一刻迸发,而是在沉淀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如潮水般汹涌来袭——而起因不过是一杯饮料或是一张照片。
去年圣诞,办公室里暖风机呼呼大作,大家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圣诞campaign。晚上又冷又乏,我和AJ双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踱到会饮,我总是买红枣玫瑰姜奶茶。手捧温热回到办公室,揭开盖子看它冒着氤氲热气,闻着那股香味继续我的pixel-paranoia。
这是今年圣诞前写下的一段文字,一些特殊的时间节点和气味总能牵动深藏的记忆。
虽然早已有所预感,但在GEA的课上收到Alan发来的那封farewell letter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自从一月份把自己的gadgets搬到了办公室,在Outing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整理照片的时候又重温了一遍:Bia Burger的聚餐,AJ的生日,香港的团建……当然还有那些在办公室和各位并肩作战的日夜。在Outing的收获有太多,不止关乎创业,还关乎做人,从在AJ和AZ的麾下摸索,到学着自己去成为一名导师,其中的成长唯有感激。
即便散了之后,也总会和Outing人在各种其他场合重新遇见,当从对方身上共有的特质拾起那种身份归属和认同的刹那,心底里会涌起无与伦比的自豪,和对那段可爱日子的想念。分享,启发,连接,我相信这些价值会一直在Outing人身上传承。
八月的台湾之行是 2018 年为数不多的旅行里最难以忘怀的。到达的第一天便和好久不见的Clement聊了许多许多,关于彼此的大学生活,关于对社会的看法。经过五天的暴走和吃喝,台北成了我最喜爱的城市之一。想念那里热情友好的人,那里的设计文化和氛围,那些点缀繁华街区、妙趣横生的街头表演,甚至是随处可见的 711 便利店。加上过去早已从朋友们的各色照片中被 101 的跨年烟花俘虏,于是从此除了和心爱的人在北海道看雪,我的心愿单上又增添了一项——在台北跨年。虽然今年事务繁多未能成行,但不着急,人生很长,机会很多。
写下这些回忆时会犹豫这些被时间粉饰过后的美好是否值得记录。可是转念一想,那些负面的情绪真的重要吗?或许有些时候是重要的,但大多数时候怀揣着美好继续往前走不是更好么?况且无论如何当时的心情也永远只有当时的自己知道了,这也是及时复盘和记录的意义所在。
以前总会嚷嚷着想回到过去,可是现在不想了,过去当然很好,可是现在也不错,未来会更棒。
上学期在消费者历史课上学到化妆品产业对女性形象的话语塑造时,我发现自己难以突破被社会构建的审美局限。理性上我明白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外貌上的)美,高矮胖瘦不一而足;然而我发现当我去衡量一个异性「好不好看」的时候,我内心的评判标准仍然无法跳脱出主流审美的框架。我的审美仍然是与大众审美趋同的,并不是这样说一定不好,而是说我对没办法打心底里去欣赏这以外的「美」感到很无力。从此我为女性主义发言时,我的所作所为仿佛变成一种类政治正确的「姿态」,并不是我内心真正的感受。我对此感到不安和愧疚。社会构建成分和主观意识成分在塑造个体意识时是如此交织不清,到底怎样才能得到真正的自我和解?我仍在探索的路上。
2018 年也逐渐对完美的亲密关系放下了期待,明白既然没有Miss.Right也就没有Miss.Wrong。一如既往地相信爱与被爱是需要习得和练习的能力,但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女生成为朋友,一旦和女孩子独处就会感到很别扭和不自在,不知道该如何把握距离和分寸。因此对亲密关系仍旧充满着困惑——倒也不打紧,无论如何总归是锦上添花,保持开放的心态期待就好。
2018 年我写了 21 篇博客,还有一些胎死腹中的稿子未能成文,实属遗憾。希望新的一年能够继续写作记录自己的感受和思考,无论意义大小或是价值多少,正如蒋方舟说的:「记录本身即已是反抗」。
2019 无疑是对于个人命运走向至关重要的一年,但如果要说对新一年的祈愿的话——身体健康,平安喜乐。足矣。那些隐秘而张狂的野望,那些疲惫的黑夜里千肠百转的期待,就留给 2019 的我来给出答案吧。
After all, it’s just a leap of faith.
实际上我是商科学生,只是平常做的更多是graphic,所以大家都以为我要学艺术类的设计(笑)。 ↩︎